3位譯者誰更接近真實的村上春樹?
截至目前,村上春樹的作品在中文地區(qū)有3位主要譯者,分別是臺灣地區(qū)的賴明珠,以及廣為中國大陸讀者所知的林少華和后來加入的施小煒。三位譯者的翻譯理念不同,他們筆下的村上春樹也呈現(xiàn)出不同的面相。究竟哪種面相更接近真實世界中的村上春樹?二十多年來,中文讀者為此爭論不休。近日,上海譯文出版社推出的村上春樹作品賴明珠譯本系列正式啟動預售,再次引發(fā)關(guān)于村上譯本的爭論。
歷時七年終獲授權(quán)
賴明珠不僅是村上作品的譯者,同時也是將其推介至中國臺灣的第一人。1947年出生的賴明珠與村上春樹年齡相仿、又同受東方思想背景與西方外來文化的影響。1982年,村上春樹剛發(fā)表了第三部長篇小說《尋羊冒險記》,憑借獨特的寫作風格聲名鵲起,被冠以日本80年代文學旗手的稱號。1985年,賴明珠在《新書月刊》雜志上刊載了一組名為《村上春樹的世界》的小特輯,從此為臺灣地區(qū)讀者打開了通往村上春樹的文學之門。據(jù)介紹,她所譯介的那幾篇小說也是世界上最早的村上作品的外語翻譯。
上海譯文出版社則是村上春樹在中國大陸最重要的出版商,同時也是村上另一位主要譯者林少華的主要合作方。據(jù)統(tǒng)計,在此前二十多年的時間中,上海譯文曾出版過林少華譯本43種。
大約七年前,上海譯文出版社就有了引進賴明珠譯本的想法,期間和日方多次溝通。但每年向日方提議、每年都被駁回,對方給出的理由都是一個還沒有進入公版領(lǐng)域的作家的作品,在同一個地區(qū)發(fā)行兩個譯本,這是非常非常罕見且沒有先例的。不過,時間行至2021年,日方終于通過了授權(quán)。
根據(jù)慣例,引進外國文學,在取得作者版權(quán)合同后,出版社還要尋找合適的譯者,委托譯者進行翻譯。因此,此次上海譯文要出版賴明珠翻譯的村上作品,還要獲得賴明珠本人的授權(quán)。很幸運的是,在發(fā)出電子郵件五天后,上海譯文就得到賴明珠肯定的答復。關(guān)于這次合作,賴明珠在給編輯的信中寫道:繼谷崎潤一郎之后,能以村上春樹與上海譯文繼續(xù)結(jié)緣,深感幸運。她還表示,如果時機允許、身體允許,期待能來上海與讀者見面。
據(jù)悉,上海譯文將在該系列中推出村上最重要的十部長篇小說,并按出版年份的順序分成第一、第二輯:第一輯于上周一上線預售,內(nèi)含《聽風的歌》《1973年的彈珠玩具》《尋羊冒險記》《世界末日與冷酷異境》《挪威的森林》5部作品;第二輯包括《舞舞舞》《國境之南、太陽之西》《發(fā)條鳥年代記》《人造衛(wèi)星情人》《海邊的卡夫卡》,預計2024年下半年出版。
三種翻譯呈現(xiàn)不同風格
中文世界中,村上春樹作品的主要譯者有三位。林少華自上世紀80年代起開始翻譯村上春樹作品,其中包括《挪威的森林》《且聽風吟》《尋羊冒險記》《世界盡頭與冷酷仙境》《奇鳥行狀錄》《刺殺騎士團長》《海邊的卡夫卡》等。北師大學者王向遠在《二十世紀中國的日本翻譯文學史》中有這樣的評價:可以說,村上春樹在我國的影響,很大程度依賴于林少華譯文的精彩。
賴明珠是譯介村上春樹進入臺灣的早期推手,譯有《失落的彈珠玩具》《挪威的森林》《1Q84》《海邊的卡夫卡》等。施小煒譯有村上春樹作品《當我談跑步時我談些什么》《1Q84》《沒有色彩的多崎作和他的巡禮之年》《我的職業(yè)是小說家》等。三位譯者有著不同的翻譯理念,在一份同題問答中,三人曾對自己的翻譯風格做出闡釋。
林少華認為,審美與忠實并不矛盾。忠實或可分三個層面語義忠實、文體忠實、審美忠實,我認為就文學翻譯來說,審美忠實最重要。
施小煒則認為:能夠帶來審美愉悅固然好,但忠實原文應是準入門檻。做不到準確忠實,就是翻譯不及格,審美愉悅便無從談起,就不是翻譯,是編譯。
相比之下,賴明珠更重視保留村上的語感,她說:村上說他要以最簡單的語言,表達難以用語言表達的東西。正因為他的用字和文體是那么特別,所以我非常重視忠于原文,特別注意保持他的文體。
正因為如此,有媒體將三人的翻譯進一步總結(jié)為,林少華推崇意譯,施小煒提倡直譯,賴明珠的翻譯則追求像白開水一樣,要盡量把不同咖啡的原味表現(xiàn)出來。
譯文借由譯者的靈魂而生
涉及到具體作品,不同的翻譯會有哪些不同?賴版村上上市前,澎湃新聞曾邀請日本文學譯者夏殷提前閱讀試讀本,從她選擇的不同譯文和原文的比較中,捕捉兩位譯者翻譯的差異。
夏殷以村上早期作品《風の歌を聴け》為例,對比賴明珠、林少華的不同譯本。她認為,在整體翻譯風格上,正如林譯《且聽風吟》的書名風格,林少華偏向使用貼合中文語境的、具有文學美感的詞語。日文《風の歌を聴け》直譯是去聽風的歌吧。賴譯《聽風的歌》是忠實原文,采用最簡單的語言呈現(xiàn)。
此外,夏殷對比兩個譯本,發(fā)現(xiàn)在描寫女性身體的部分,賴明珠幾乎隔絕了男性凝視,呈現(xiàn)了極為清爽的表達。她寫人心用的是溫柔而不是敏感;她寫女孩的體溫用的是肌膚的溫暖而不是肌體的溫存;她寫過去的或許確實曾經(jīng)是美好的時代而并非算是不錯的時代一個個細小的言語,帶著確定的差異,使整個文本流動出干凈美好的氣質(zhì)。
兩位譯者筆下的村上也呈現(xiàn)出不同的面相。在賴明珠的村上春樹里,我讀到了一種可貴的正義感,這是我以往讀林少華版時未曾察覺到的。夏殷記憶中,林少華的村上春樹,都是寂寞苦悶的男人和謎一般的女人。威士忌、爵士樂、唱片不過,夏殷認為,并不能因此斷言哪位譯者的翻譯更精準、更正確、更接近真正的村上春樹,而是說在翻譯過程中譯文是借由譯者的靈魂而生。她認為,好的翻譯在具備專業(yè)技術(shù)的基礎(chǔ)上,最重要的是真誠面對原文,全力以赴之后,自己認可自己的譯文,做到問心無愧。我相信好的前輩譯者都有這份自信與當擔。
賴明珠譯本的上市或許并不能平息不同譯本的爭論,但它為讀者提供了更為豐富的閱讀選擇,也許通過完整比較不同的譯本,你能發(fā)現(xiàn)一個更立體、更多面的村上春樹。文/本報記者祖薇薇
統(tǒng)籌/滿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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