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郭靖和黃蓉說起了英語，猜猜“降龍十八掌”怎么說？

在浩如煙海的中文文學(xué)作品中，金庸武俠小說擁有特殊的江湖地位。無論身在何處，哪個金庸迷心中沒藏著一個仗劍天涯的少年？

如今，金庸迷的陣容里又要增加一大批五湖四海的外國人了。這要歸功于瑞典姑娘安娜·霍姆伍德。她有個好聽的中文名字：郝玉青。

2月22日，農(nóng)歷大年初七，英國麥克萊霍斯出版社面向全球發(fā)行由她翻譯的《射雕英雄傳》第一卷。這部金庸經(jīng)典作品首次被譯成英文出版。

“這是我人生中的一個重要時刻，”郝玉青如是說。

以“謙卑的心”翻譯金庸

因原著情節(jié)豐滿、篇幅很長，出版商決定將《射雕英雄傳》分為4卷陸續(xù)翻譯出版。這次出版的第一卷《英雄誕生》，標價14.99英鎊。封面上繪著一只展開的黑色翅膀。

英國發(fā)行商在宣傳中將這部譯作稱為“中國的《魔戒》”。在書店內(nèi)，這部作品被置于“玄幻類文學(xué)作品”門類之下。

對以翻譯為職業(yè)的郝玉青來說，翻譯《射雕英雄傳》是她迄今為止覺得最難的一次挑戰(zhàn)。

她說，金庸小說里涉及了大量歷史背景、文化習(xí)俗、人物、食品、中藥……單單是理解這些事物名稱并準確翻譯出來，就已相當不容易。

而如何翻譯原著中虛構(gòu)出來的那些蓋世神功、無敵招式，更令她“頭疼”：

“降龍十八掌”：“the 18 palm attacks to defeat dragons”(擊敗龍的十八掌擊)；

“九陰白骨爪”：“Nine Yin Skeleton Claw”(九陰骷髏爪)

那么她會不會為了翻譯武俠小說自己在家練武呢？

她笑道：“我主要還是靠上網(wǎng)查找視頻資料，偶爾會稍微比劃一下動作，體會書中描述的場景到底怎么回事。”

不過，在她看來，最大的困難還不是這些。她深知金庸原著在讀(程思俊 飾)者心目中的地位和受關(guān)注度，因此她必須“懷著一顆謙卑的心”翻譯。

“肯定會有讀者在看我的翻譯時忍不住對比原著，一想到這點我就緊張，”她坦言，“但我真的盡力而為了。”

郝玉青說，她的翻譯不追求“字字對應(yīng)”的準確，而是更注重通順易懂，希望達到“就像金庸在和讀者用英文講話”的效果。

就以最簡單的人名來說，原著中中文人名往往深藏寓意，暗合人物形象或性格宿命。在翻譯過程中，郝玉青也一直在音譯和意譯之間做平衡。

郭靖(胡歌 飾)(黃日華 飾)是Guo Jing，楊康(苗僑偉 飾)是Yang Kang，但黃蓉(林依晨 飾)(翁美玲 飾)被譯為Lotus Huang；

楊鐵心(謝賢 飾)被譯為Ironheart Yang，算是結(jié)合得很完美；

郭嘯天(任天野 飾)(朱鐵和 飾)被譯為Skyfury Guo，想想一怒沖天的畫面的確很帶感；

包惜弱(周海媚 飾)(李司棋 飾)被譯為Charity Bao，倒是很貼合仁慈善良的性格特點，穆念慈(劉詩詩 飾)(楊盼盼 飾)則是Mercy Mu。

書中其他角色翻譯也很有趣，比如“五絕”中的東邪黃藥師(黃秋生 飾)(曾江 飾)就是The Eastern Heretic Apothecary Huang；

中神通王重陽(姬麒麟 飾)(李建川 飾)是Double Sun Wang Chongyang；

梅超風(fēng)(黃文慧 飾)是Cyclone Mei。

“最糟糕的是你把每個字都翻譯準確了，但譯作讀起來卻毫無生趣，這完全喪失了文學(xué)翻譯的意義。”她說，“小說是一種充滿娛樂性、創(chuàng)造性的文學(xué)形式，用另一種語言，尤其是與漢語完全不同的語言，再現(xiàn)和保留這些特性，需要一定靈活性。”

“我知道沒有翻譯是完美無缺的，總有地方讓人不同意或者不喜歡。但我一直堅信：不翻譯才是最大的缺失。”

她從《鹿鼎記》愛上金庸

郝玉青父親是英國人，母親是瑞典人，本人在英國長大，曾在牛津大學(xué)讀歷史專業(yè)。十余年前，20歲出頭的她獨自到中國游學(xué)的“奇妙旅行”，觸動了她想要學(xué)習(xí)中文的初心。她花了3年多時間在牛津大學(xué)等高校學(xué)習(xí)中文專業(yè)、研讀中國文學(xué)和歷史。

郝玉青偏愛中國古典文學(xué)，唐詩、宋詞、文言文都令她癡迷。她為女詞人李清照所傾倒，亦鐘情屈原的《楚辭》。

“相比正統(tǒng)文學(xué)，我更喜歡在不落窠臼、充滿創(chuàng)造力和想象力的文學(xué)作品里徜徉，”郝玉清說。這也是她后來迷上金庸武俠小說的重要原因。

最初，她受好友推薦讀金庸，面對滿滿一書架武俠小說，買下了自己第一本金庸作品——《鹿鼎記》。

她認為，金庸的武俠小說是對中國古典文學(xué)的傳承，“有點像《西游記》和《水滸傳》”。此外，金庸善于在虛構(gòu)的武俠世界里表達自己的價值觀，這也讓郝玉青感到有趣。

她選擇了以翻譯為職業(yè)，“每天做的事都是閱讀、翻譯，以及向西方市場推介優(yōu)秀的中國文學(xué)作品”。

她翻譯的第一本當代長篇小說是《山楂樹之戀》，此外還有不少短篇小說。

相信武俠小說在西方大有市場

從決定翻譯到最終出書，郝玉青用了將近６年時間。

2012年，在中國從事過圖書代理工作的郝玉青向一位西方圖書代理商推薦了《射雕英雄傳》。她認為金庸的這本書可以成為一個良好開端，是向英國出版界介紹中國武俠作品的絕佳方式。

代理商隨后讓她摘譯了一段《射雕英雄傳》作為樣本，開始尋找對此感興趣的西方出版商。第二年，麥克萊霍斯出版社看中了郝玉青的翻譯，買下版權(quán)，計劃把這本書分為四卷陸續(xù)翻譯出版。郝玉青負責(zé)翻譯第一卷和第三卷。

郝玉青認為，金庸的作品里有俠肝義膽、江湖情仇，是全世界讀者都喜歡的內(nèi)容。“現(xiàn)在有許多西方人在練武術(shù)，也喜歡看功夫電影，這說明武俠小說在西方一定會有一群‘核心’讀者。”

她非?？春弥袊鴤鹘y(tǒng)武俠小說在英文圖書市場的前景。

對于文學(xué)翻譯，郝玉青認為，譯者的責(zé)任是“創(chuàng)造新的對話，激發(fā)新的興趣和討論”，因為一本譯作的面世可能帶來更多翻譯版本，促使更多文學(xué)作品被翻譯介紹給其他國家的讀者。

去年年底，她正在為該書第一卷做最后的潤稿和校對工作，同時每天還要照顧年幼的兒子，忙得天昏地暗。

郝玉清把這本譯作看成自己的另一個孩子。“如今，這本書出版，就像孩子獨立了，我沒法再做任何修改，只能學(xué)會放手，讓孩子獨自出去闖蕩，同時心里為他祈禱。”